我主张当代绘画的观念性。我现在的作品,主要体现为一种简单行为的重复和时间的延续性,或者说“用笔”,笔触的重复。以不断重复“用笔”这种单一的行为方式(形式)或视觉语汇,持续整个创作的过程。我的“绘画”,从某种意义上,可以作为一种行为观念来看待。无数次地重复一种单一的行为,无数次地重复同样的笔触,是为了强调以这种最简单的视觉语汇进行创作的持续过程,从而又将时间的因素带入绘画。正是这种最简单的视觉语汇,提供了表达这种观念的可能性。当我完成了一件作品,这件作品便是记录这个过程所留下的痕迹。我认为,这样一种创作的过程,和作品本身,具有同样的重要性。
我的绘画,就是体现这么一种艺术观念。在我的作品里,宽阔的笔触之重叠或间隙,构成了细密而深浅(黑白)不同的“线条”,就像中国画“留白”及“用墨”的效果。而线条的对立穿插及前复后出,似乎透过画的表面,指向一种心理上的纵深处。空旷的平面已被画面背后虚无的引力所破坏。然而,笔触或线条,是由笔触的重复和排列而产生,仅作为笔触或线条(痕迹)而存在。层次是笔触重叠的结果。被纯粹化了的视觉语言游离于极限和无限之间,构成一种空寂而繁复的视觉效果。时间依循于笔触之前后,留下一片空灵而又朦胧迷离的痕迹。
中国文人画淡墨轻写的意诗,墨趣和笔法,水印木刻版画的水墨效果和神韵,以及印制(错版)的痕迹,都是我从小就感兴趣的东西。我过去画抽象水墨,实验新的创作想法和途径,起始于书法,把书法的结构拆散了,随心所欲。讲究用笔和运气,着迷于层次无穷的墨色,追求画面灰色多变的效果。从层次无穷的墨色(灰色)中,获得了表达某种意识的自由度。因为这种灰色,在水墨中是一种无限的色阶。这种灰色,既透明,又具有一种不明确性,一种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和灵性。
早些年对于抽象表现主义和极限主义的兴趣,以及在抽象水墨的研究和实验中获得的经验,多多少少混合在我今天的绘画中。东西方文化的借鉴和不同艺术形式的相互繁衍,是我个人对于绘画的思考和态度。我的绘画创作,是从抽象水墨画开始,又试图从水墨的局限性和概念里走出来,且不失去水墨的精神和情趣。(至于用不用墨和宣纸等传统材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极限主义的理性精神和东方式情感的矛盾互抵性,似乎恰恰为我提供了创作上的更多自由。我强调绘画的观念性,当代性和创造性,又重视绘画本身的可观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