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山水,动物,花鸟。画家的世界,辽阔而美妙,而你,却偏偏嗜好荒草。是离离原上的一岁一枯荣的荒草;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荒草;是荒冢一堆草没了的纯纯的荒草;一丛丛一团团一蓬蓬一片片枯萎的衰落的蓬勃的向上生长的原生态的荒草。
你为什么选择荒草?难道你出生的地方长满了荒草,山山岭岭,除了森林树木,荒草连着荒草?难道你出生的年月长满了荒草,童年的大地,麦子和稻子是奢侈品,高粱玉米土豆地里,野生着没腰深的荒草。母爱的记忆也是一蓬荒草,母亲带着儿子没成熟的遗憾和绵绵的思念走进远去的荒草,留给你的,除了荒草还有什么?
你的画,果真起于荒草丛生的年月。于是你开始描绘荒草。画草根,和大地紧密连在一起的草根,割不断烧不透碾不碎的草根。画草茎,风吹可以弯腰但最终会坚挺起来的草茎。画草萼草花草穗,枝枝蔓蔓繁衍着一代又一代荒草的希望。画草叶,能发出惠特曼般声响的草叶,有着梵高向日葵般柠檬黄色彩的草叶。
脑海里是一片荒草的海洋——寒风吹过的荒草。太阳灼烤过的荒草。有着金属般声响的荒草。分娩生命的荒草。窝藏欢笑的荒草。隐匿爱情的荒草。被抽干血液的荒草。就要苏醒的荒草。孤独的荒草。忧郁的荒草。芳菲的荒草。温暖着生命的荒草。弹着命运交响曲的荒草......意志和堕落在缠绕,感情和理性在缠绕,季节循环着缠绕,灵肉争斗着缠绕......缠绕,幻化出的都是是这荒草?卡夫卡说,人是会思想的芦苇。却原来,芦苇也是荒草。荒草就是荒草,你的荒草,却弹着一种率真、博大、宽厚、仁慈、辛劳、永不固步自封的长调。仿佛除了荒草,全是苍白无力的辞藻。
荒草在不时的否定自己,在四季分明的北方,每年至少毁灭自己一次。你呢,心灵一次次涅槃,涅槃一次超越一次自己。你歌颂荒草的生命,也歌颂荒草的死亡,有时候歌颂死亡才是真正的歌颂生命。荒草在你的画面上永生定格成永恒。你说,“我不愿在胸前挂满成功的勋章,而在背后露出人格的重大缺憾。”你画荒草的时候看见了“荒草发出温馨的旋动随风卷起,空气显得凛冽而清凉,似乎充满了喜悦与渴望,涌向天空,涌向太阳。”我终于知道了,你为什么选择荒草。
再看看你的书法吧,洋洋洒洒蓬蓬勃勃从远古从大地从山野走来,给人回归的幽思飞驰的联想浪漫的回味昂扬的活力,生命的鲜活经历的不测道路的陡峭心路的崎岖都一目了然,如果让我命名,那就叫:荒草体!
孙伊斌 2009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