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时间:2008年4月27日
访谈地点:邱世华北京崔各庄画室
杜曦云(以下简称杜):你早期的作品,虽然借鉴印象派手法,但却更为主观化。场景阔大,而且,那时就形成了开阔、辽远、苍茫、迷蒙的意向。当时,你对自然的感悟是什么?
邱世华(以下简称邱):其实我并没有考虑那么多。我就是站在画布面前即兴的创作。在画完成之前,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会画成这个样子,完全是一种即兴的表现,是记录作画过程的心灵状态。
杜:此后,你的作品中这种景象越来越走向淡化,有时淡到几近空无。这时,你对宇宙、天地是何种感悟?
邱:我认为作画不只在于画本身,而是一种人生一切的综合,渐渐由浅入深、由外向内。技法由简单到复杂,再由复杂到简单,进而色彩单纯,渐至淡白。
杜:你的作品中,完全没有人迹,为何要涤除日常世俗情感呢?
邱:有没有人迹这些问题,我在作画时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就是把在画面中感到不合适、别扭的东西拿掉。其实人物是放不进我的画面里的。我画画从不思考主题,不想构图,自由自在,景随心画,其法自生。作画自如无碍。轻松自由的,身心也舒畅了,似水流通一样。这个时候,外观与内观没有什么区别了。白茫茫的没有时间与空间,世间万事都不存在了,心性归根,现实的自我已忘,无须灵感,也不追求什么境界。
杜:在面对西方艺术体系时,你自认为自己的独特位置何在?
邱:1962年我于西安美术学院油画系毕业,学生时期受东西方文化教育的影响,也思考过东西交融的问题。我认为需要消化,因为从血管里流出的才是血。毕业后又经历种种,见识许多,故事很长,人生苦短,一言难尽。前期多与感情、情绪有关,画色浓而情绪复杂,也追求意向、意境,但此画多与乱世生活情感相连。此时东西方绘画的界域开始模糊了,过去与现在模糊了,外观与心灵模糊了,一切都模糊了。
杜:我认为,你的作品其实还是“具象”的景观,虽然是几近于空白的鸿蒙意象。你认为自己的作品是抽象画吗?
邱:抽象画、中国画、油画这些名称,都是死板的概念,都是艺术史家、批评家划分出来的。“抽象画”这个词是来源于西方,我们没有必要跟着别人走。就我而言,没有写实和抽象的问题,没有变与不变的问题,亦无东方与西方的问题,自然发展至今。非写实非不写实,非抽象非不抽象,从物象到精神,从景观的写实到心灵的写真,全是记录作画过程的心灵状态。有与无,生与灭,一切都含而未发,无任何界线,自由自在。
杜:你如何看待抽象画?你认为抽象画的精髓是什么?你认为如何甄别抽象的真伪和优劣?
邱:这个我没有什么研究,也不想去研究。
杜:你一直在学道学与佛学,并把它作为修身的途径。你也谈到自己的作品受佛、道影响,那么画画也是你修身的一种途径吗?
邱:我青年的时候学画,其中有很多的规则。在创作一幅作品的时候你要想如何去构图,放什么东西等等,经过千思万索终于创作出一幅没法再好的作品。但下一幅作品你还得去画,还得重新思考如何构图等,这是一件很烦恼的事。后来我就不画了,去学道,学佛。后来修习气功,也学了些《易经》及有关道学的一些经文,又经人点化,与佛、道结缘,自学修炼,渐有体悟,便不自觉由道入画,由画入道。在我看来,画画也如生活中砍柴、烧水、做饭等这些事一样,也是生活中所做的事情之一。于画中你可以在杂乱、矛盾的现实中回到自我,乃至达到忘我。画画就是自我修炼,以画为法门而修,一体同观,清净自然,与和尚、道人亦无两样。这样画画更处于自然,如和尚、道人的早晚功课,日复一日,生活简单淡白,画亦单纯无染,自心清净自然,画亦清新通透自然,心智更清明,感觉更细微,画亦更空白灵气。
杜:你谈到平时练气功,让我想起了九十年代中国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气功热,很大程度上是一种民族自信心的表现,因为那个时期中国文化面临西方强势文化的冲击,他们就想从中国传统文化中找寻自己的根,找回自信心。你修习气功只是为了锻炼身体吗?
邱:我修习气功是更早的事了,修习气功与做体操一样,我也不思考那么多。中西方文化的冲突、文化的时强时弱,宛如太极中阴阳的互转,是很自然的,不必太过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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