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丰江舟,身材高挑瘦肖,头发飘飘,摇滚“范儿”隐约可现,并不炯炯的眼睛中隐藏着摸不透的智慧。也许是家乡舟山的海洋环境造就了他在艺术实践上敢为人先独辟蹊径的品格。
对丰江舟而言,学习架上绘画的经历也许只会在追溯经历的时候起微不足道的作用。90年代初,丰江舟趁着大陆电子音乐尚无崛起之势,不失时机地搅了一趟浑水,“苍蝇乐队”虽不算惊涛拍岸,但大抵也让人觉察到了这股暗流的汹涌。多年之后,当年那个摇滚青年丰江舟转而从事舞台媒体的创作,身上已就带着一份犀利。
丰江舟把酷爱的音乐和原本的艺术背景有机的结合,并始终与主流艺术系统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艺术确实不是技术,视觉、听觉、触觉、从《镜花水月》到《四分律》,丰江舟将多媒体运用在表演、舞台、城市景观中,但在多媒体领域,技术决定了艺术能走多远,以极大的热情呼唤技术应用的丰江舟,却也暗恋着艺术最本质本真的那部分元素,因为显而易见的美不会唤起人们久久把玩的欲望。
《东方艺术·大家》:目前有一些从事多电子艺术创作的艺术家,其作品通常流向了收藏家和收藏机构等小众人群,这与你做多媒体作品的目标截然不同,你和视觉艺术的主流系统是一种什么关系?(这里的主流是指当代艺术的主流生态系统)
丰江舟:直觉是只做主流系统艺术家不够过瘾,我希望自己的作品能够冲破门类界限,最大程度和观众沟通。我个人一直以为中国当代艺术的科技含量比较低,新媒体艺术家知识面窄,起码的相关门类的关联没有,许多策划人也是一样。导致作品的实验没有深度,认知系统不广。总之缺乏建立长远的,既有深度又有广度的运作系统。我更偏重于广泛的社会资源的整合,把当代艺术的精英文化融入社会的各个阶层,这才是电子艺术的广阔天地。
《东方艺术·大家》:你做的工作某种程度是对“新媒体”的推广,其中涉及到许多具体的环节,从创作到实施,后续效应的跟进,再创作实施,这些工作超出了一个艺术家的工作范围?
丰江舟:从大学美术专业开始,经历了画廊、摇滚乐、音乐制作人、电子乐、噪音音乐、多媒体、装置作品、舞台剧、晚会开幕式等领域的工作,目前只是把以前学的东西整合起来,创作相对综合的“跨界”作品。
就我个人而言从事摇滚乐实现了自己的梦想,从事多媒体工作是在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东方艺术·大家》:多媒体艺术在舞台上呈现的视觉效果,超出了许多观众的惯常经验,普通观众对此是一种什么反应?普遍意义上的社会对艺术的理解仍然很“原生态”,大部分人还不能很顺畅的理解艺术家的想法和意图,他们如何看待你的工作?您怎么寻求跟政府和公众的沟通?
丰江舟:其实我一直认为观众是单纯的,而且崇拜艺术,只要给出一点沟通契机,观众就会自己放大这个契机,观演关系始终是门学问。如何取得观众的信任达到引领的目的,个体的话语权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尽情发挥,转变为被观众接受的普遍意义,作品的社会影响力才能产生。
艺术家的想法和意图在表达上,应该寻求最直接和最极简方式,简洁明了观众一看就明白。
在跟政府部门沟通时,我也经历了很多痛苦。因为艺术家会比较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审美。这不是我个人的感觉,而是代表了当代艺术起码的标准和起码的底线,但对方恰恰没有这个能力。所以沟通起来有点障碍。我已经说错过很多话,得罪过好多人了。现在我的简历都是几份,为了不让人家误解我。现在大家都害怕“前卫”两个字或者“地下”等。中国总是由那些思维狭隘的班子做政府项目,能出什么节目就可想而知了。我们春节晚会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例子,领导希望开拓、创新,这也是他们的政绩。可是底下的人却选择了保守,保守是保险的办法,领导大多数时候也没辙,因为没有人能提供恰到好处的真正有创意的方案。
在工作沟通中,有的导演不了解我的工作方式:一开始排练时很乱的,我要尽量释放我的乱,我的功课在那一块儿尽可能多的展示。可能他认为:这么乱,水平那么低。我是要把我电脑上看到的东西,拿到现场检验,实验后才知道哪个效果好,这叫现场调整再创作,而有些导演总是习惯看现成品。
《东方艺术·大家》:你预计用多长时间能改变决策者的看法?
丰江舟:我觉得会很快,也许从现在开始两年内就会有改变。上海电子艺术节的成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是由政府买单长期的动作,而且有产业化战略眼光。
《东方艺术·大家》:电子艺术推广本身是否存在困境?
丰江舟:现在中国的孩子越来越多地沉浸在单纯的卡通里面,形成了新的社会层次。但中国本土的作品没人爱看,因为创作者没有创意,没有理念。动漫工作者跟所有的当代艺术传媒脱节,思维狭窄。而日本,他们做舞台剧,做动漫也好,都是同等水平;而我们的水平有低,有高,就像孤岛一样的,孤陋寡闻、不会贯通。
我是技术出身的。从做片子后期、平面设计开始,慢慢地培养自己的团队。电子媒体必须跨行业跨门类才能发展。日本、欧美都是政府投入,而且是长期投入。中国现在的问题很多,政府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最根本的是短期效应。教育狭隘、整体观念落后,主流八股都阻碍新媒体的推广、发展。新媒体的发展首先要摒弃旧思维,出现了全新的不同以往的表达语言,我们的思维方式和语境全变了。
《东方艺术·大家》:电子艺术作品的评价标准是什么?
丰江舟:其实用好坏来做衡量标准太简单了,要看作品的创意文本,所有的项目、所有节目、策展人都有文本,当代艺术作品的核心也是文本建立的。这里的文本指的是艺术家的思维线索,作品跟现实、历史、宗教等产生的关联。还有作品的表达方式是否具有一贯性和灵光闪现。这是好作品的起码要求。可是做晚会的文本是经不起推敲的、甚至没有文本,本来视觉效果非常好的晚会,没有理念支持不会吸引人,电子艺术运用到晚会中,就是用很强的理念去影响它,就像艺术家需要长远和开放的理念,不能东一枪西一枪,那样产生不了什么效应,我们要向文本慢慢逼近。
新媒体产业的核心体现在广泛的跨行业、跨门类,它必须搭建尽可能开放的平台以适应更多的可能性。所谓多媒体、新媒体、跨媒体、电子艺术、数字艺术,都是一回事儿,最准确的一个词我认为是“跨媒介”协作,这里面包含所有问题,数字、科技、生物、化学、机械自动化、感应互动等,所有最新成果融入其中,促成全新的视觉感受和理念的实现,彻底改变观众:让老百姓知道艺术的标准是多样性、丰富的。
《东方艺术·大家》:多媒体艺术在技术上的研究方向是什么?
丰江舟:我这两年总结出来新媒体艺术的研究主要有三个方向,其中数字技术是最核心的。
第一个是全数码化,编程必须全部用数字来解决。只有数字解决所有的问题才能够达到时时变化、互动的可能性,人不可预见的可能性才会出现。第一是数字编程,控制图形和声音这两块一定是编程,这是必须去研制的,而且这两个门类必须得结合,一个美术家和一个编程员两个人来完成。说起来很容易,其实很难,需要长远的沟通合作。
第二个是机械部分。就是程序控制机械运动,我们谈的新媒体也不是仅仅停留在做一个东西,新媒体包含了所有的机械程序,这种变化也属于新媒体范围。基因程序员编不了机械运动程序员的程序,这必须要跟机械师来紧密合作,因为机械师要做出这个机械运动的很复杂的关节的时候,程序员要跟他紧密配合,然后还要跟策划人、艺术家来合作,需要三个人进行合作沟通来完成某种理念。
还有一个叫自动化任务,自动化任务是解决感应互动的问题。自动化任务在电子工业技术上有专门的学科,机械专业一般在大学第一年就要学自动化任务这门基础课,各种感应器的使用,感应器的标准。感应器是个硬件,怎么跟电脑配合怎么跟电脑连接,怎样触动它的电脑程序再反馈到机器,这个衔接关系需要专门有人研究。工业界这样的人才多的是,但他们很少接触艺术,我们需要和他沟通。沟通是最难的事,要真的做出好作品来,需要一、两年的进行沟通和研究。
《东方艺术·大家》:现在多媒体在中国方面的现状,已经从技术层面的探索转到了创新的阶段?
丰江舟:多媒体从核心来说,已经抹掉了自身狭隘的一面。因为既然是“跨界”的,它可以吸取任何有用的形式中的技术和理念。发展到将来的话,艺术家必然是一个跨领域的人才。我认为在市场如此广阔这样的现实中,谁也不能把谁挤掉,谁也不会把谁挤掉,不过以后会需要加入更多的多媒体的人才,新的科技带来新的艺术技术和理念,大家也会见怪不怪。我觉得这是以后的必然的方向和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