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论坛是旅法艺术家杜震君在唐人当代艺术中心举行的个展的配合项目,尝试以理性的视角来梳理新媒体艺术从创作——策展——制作——市场到收藏这一流程中的发展和不断涌现的困惑和问题。前期准备中,袁小潆分别对“实践”的特约主讲人杜震君,Richard Castelli和Sylvain Levy进行了访谈。
袁小潆:我曾经请各位分别选一句话作为你们在9月6日“实践”论坛上演讲的主题。杜震君选择“数码使这个世界变得疯狂”; Richard回答“创作的愉悦”;Sylvain决定用“艺术是关于连接人。收藏应该是找到先锋的冒险。一个永久的实验室。”你们可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选择这句话吗?
杜震君:人变成上帝,地球只是个市场,这个世界还不疯狂?
Richard Castelli:我们中有些人可能属于法国第一代可以自由选择生活道路的人,这在以前是非常难得的,而在不远的将来也会是一件困难的事。把这样一个机遇荒废掉是一个极其不高雅,缺乏勇气和尊严,至少是超级懒惰的举动。
Sylvain Levy:收藏艺术并非只是收藏一些物品那么简单。这个事实在当代艺术领域尤为明显,特别是当你可以亲自接触艺术家的时候。再有我想说收藏是帮助我们接触到各类人群的一把钥匙,艺术家,策展人,画廊经营者,特别是学生。创立DSL艺术基金会为我们开启了通往新的文化和一个伟大的国家的一扇门。冒险和试验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没有冒险,艺术对于我将是非常无聊的一件事。
袁小潆:作为新媒体艺术的研究者,我在以往工作中积攒了许多问题和疑点。直到今天,这些问题仍然是没有答案的。当杜震君个展的策展人魏星允许我做这个访谈的时候,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些问题和疑点拿出来和你们共享,因为你们每一个人都是各自领域内的专家。
我要问杜震君的问题是,新媒体艺术家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换句话说:你自己将来在新媒体艺术领域的研究要走什么样的路线?
杜震君:今天的时代有人也称其为数码的时代,或信息时代,或软性时代(相对于大工业的硬性时代而言)。新媒体艺术家的末来取决于数码在这个时代,是否能真像我们预测的那样,从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仍至在以后的时间段内,能否给人类带耒一个全新的时代! 如同大工业时代的电,光,蒸汽机器给人类社会带耒全面的转折,一个新的时代。并且同时孕育出印象派,立体派等现代艺术。
新媒体艺术家的末来取决人类是否真的会有(新媒体的时代) 软性时代。
嗅嗅我们现在所生活的这个社会所散发出的气味,并用数码的,新媒体的手段传播给别人。当然,能嗅得出,便算很不锴的了。所以得有个research。
袁小潆:作为一个策展人,Richard你认为你的知识结构和其他在架上艺术领域工作的同事有所不同吗?如果有,又是哪些不同呢?
Richard Castelli:实际上我作过木匠,电工,玩过音乐,写过具像音乐,制作过交响乐,电子音乐,戏剧和舞蹈,作过表演艺术策划,视觉艺术策划和至少是新媒体的策展,我不认为自己足够专业去评定我和其他在架上领域工作的朋友和同事们之间到底有多大不同。
袁小潆:那么作为一个制作人,你怎样来判断哪一个新媒体艺术计划值得投资呢?
Richard Castelli: 独特,具震撼力,有神秘感(无特别顺序排列)。
袁小潆:Sylvain对你来说,在决定购买某一件作品的时候,什么是使你作出最终决定的决定性因素?
Sylvain Levy:首先我要阐述一下我挑选作品的方式:这件作品一定是艺术家用思想,用心和用手去共同创作的。也就是说,这件作品必须拥有很鲜明的主题,可以引发观者强烈的情感并被完整地制作出来。这与借用哪种媒介制作并无太大关系。
针对新媒体艺术作品的情况来说,创作者必须时刻要记住的是科技不应该对内容喧宾夺主,就象我们经常会看到一些作品内容贫乏却被高科技手段包装得漂亮无比。
今天越来越多的艺术家不再仅用一只画笔来表达自己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自然而然地对中国的新媒体艺术作品发生了兴趣。
与此同时,我更喜欢把这种艺术叫做“新媒介艺术”而不是“新媒体”。“媒体”对我来说太容易让人想到新闻传播方式了。
我们现在生活的社会越来越数字化,在这个社会里,年轻一代的头脑尤其对此敏感,似乎被格式化了。因此我认为缺少了新媒体艺术作品的当代艺术收藏是不完整的。
袁小潆:你的分析很有启发性。作为收藏家,在收藏新媒体艺术作品的时候你曾经遇到过特殊的问题和忧虑吗?如果有,是什么样的问题和忧虑呢?
Sylvain Levy: 毋庸置疑收藏新媒体艺术作品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如何在将来保存和展出这些作品?
这些问题直接与存放,维护,如何展示有关。因为这是一种新的艺术形式,找到好的渠道去收藏已经很困难了。而更困难的是如何去鉴定某件作品是好还是不好,尤其在缺少职业艺术评论的情况下,特别是在中国,另外评定某个艺术家是好还是不好也很困难,因为没有那么多的专业文章给你去参考,也没有专业的画廊来引导你。
在没有市场参考的情况下我们又如何来为一件新媒体艺术品标价?在你需要资金的情况下或希望完善你的收藏的情况下又怎样出售一件新媒体作品?所有这些在新媒体艺术领域的问题都异常地复杂难解。
袁小潆:的确,这些暂时没有答案的问题恰恰是我们坚持做这个系列论坛的目的,可以吸引所有关注新媒体艺术的人们聚拢到一起来探讨。而且,与其它艺术形式不同的是,新媒体艺术不是可以单独存在的艺术,越来越多的研究和创作显示这种艺术形式是与科学,工程学,科技,建筑等其它学科紧紧相连的,而这些学科在几十年以前与艺术是没什么直接关系的。说到这里,我有一些共同的问题要问你们三位。从什么时候起你们对新媒体艺术产生了兴趣?
杜震君: 我对新媒体艺术感兴趣开始于1995年。 原因如下:
1,1989年,柏林墙倒塌,地球由半球变整球。
2,1993年,网络工业在全世界范围全面开张,地球变平成球场。
3,1995年,个人电脑全面商业化,杜震君有钱可以购买。
Richard Castelli: 我在童年的时候就对科学,工业和艺术领域的新科技感兴趣。我对超越平常的一些东西尤其感兴趣。
Sylvain Levy: 我对新媒体艺术发生兴趣是通过录象艺术。我们收藏了两件Bill Viola的作品。实际上我是在和杜震君开始来往以后才发现了这个大胆的新世界的。
袁小潆:你们对中国的新媒体艺术都有哪些了解?
杜震君:除了录像艺术以外,对中国的多媒体艺术了解并不多。虽然对北京前些年的多媒展与上海的电子艺术节有些了解,但并末发现有一股中国多媒体艺术的实力存在。这些艺术展事,或多或少都是为从西方多媒体艺术中嗅出商业契机而开发产品,而并不是想从学术方面推动中国的多媒体艺术。
Richard Castelli: 和对其它各国一样,我的了解永远不够多。
袁小潆:对你们来说,“中国新媒体艺术”这个称谓存在吗?是什么样的元素使某些作品看起来“中国”?
杜震君:中国现在仍为电脑硬件世界最大生产工厂。中国的电脑普及率是惊人的,中国的上网比率是最高的,中国人对电脑几乎毫无抗拒,排斥心态。中国是这次信息浪潮中最早进入电脑时代的世界先进国家之一。有这样的社会背景与大国地位作为土壤,中国多媒体艺术产生与发展一定是必然的,只是个时间问题。
Richard Castelli: 我对民族主义之类的话题不感兴趣,特别是对于一个有着十六亿人口的大国来说。
袁小潆:你们怎样看新媒体艺术在中国未来的发展?
杜震君: 不缺天时,地利,只缺人和。
Richard Castelli:关系网络,现场参观,因特网搜索。
袁小潆:对于新媒体艺术对社会的贡献你们有什么看法?
杜震君:与现代艺术,当代艺术并无区别,只是载体不同而巳。
Richard Castelli:几乎没有。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艺术家起到了引领社会发展的作用,大多数就是在跟风。
Sylvain Levy:我一起来回答以上你提的问题。首先,我想说我不是一个新媒体艺术专家,我只是一个对新事物充满好奇并且思想开放的人而已。对我来说新媒体艺术在中国还是新的学科。新媒体在这里仍然是一个起步阶段,因此这里的新媒体艺术家社团也相对比较小。在大型的新媒体艺术节和展览上(电影节除外)比如FILE, SIGGRAPH, ISEA, Ars Electronica, 404 Festival等,我们几乎看不到具有代表性的中国艺术家的作品。
许多中国的高等教育机构都开设了新媒体艺术系。这个现象主要是为市场需求所驱,是新世纪信息科技工业蓬勃发展的结果。当我们进入一个因特网络对于人际关系,社会经济活动和教育都产生强烈影响的新领域的时候,学习新媒体和它的审美及功能都成为了基本的事情。
新媒体艺术家是引领潮流和重新构造传统审美与科技发展的先锋,也不可避免地影响着这个数码-网络时代的设计和演艺工业的发展。
袁小潆:对你们来说,新媒体艺术的未来究竟在哪里呢?
Richard Castelli:变成过去的一部分。
袁小潆:它对我们社会的影响是什么样呢,是积极的?还是负面的?
杜震君:评判科技对人类的功过是很难的,如同四大发明,揭开了人类自醒,从宗教阴影中走出耒的复兴时代,但也开始了在全球征服,殖民外帮人。买卖黑人的人类耻辱史。大工业的时代的电,蒸汽机以及石油能源的利用,给人类带耒了现代文明,但也带耒了人类唯一两次灭绝人寰的世界大战。
但也如同文艺复兴的艺术代表了结束中世纪的复兴时代。印象派至止现代艺术代表了大工业革命的现代文明,新媒体艺术一定是会成为代表我们这个软性时代的艺术之一。
Sylvain Levy:这两个问题非常难回答。艺术没有市场和收藏家群体的支持是无法生存的。没有市场,无法标价,没有二手市场,没有专门从事这方面经营的画廊,它无法生存。
市场将收藏家带入进来,为艺术家提供了条件生存和创作。今天大部分作品是公共征订作品,而且是非常有限的。一个收藏家应该知道他的收藏中85%的作品实际是装饰性或者以投资为由的作品。今天找到可以收藏的新媒体艺术作品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艺术也意味着市场:就是被我称作“Artketing”的东西。
现在没有市场工具、重要画廊或者强势的收藏家群体背后的支持,成为一个艺术家是不可能的事。仅仅在纽约就有超过三万五千名艺术家。一个艺术家怎样才可以让自己出现?
新媒体艺术同时需要争取整个艺术世界的关注,而并非总是满足于被当成科技与艺术的混合物去看待。
值得注意的是第一,新媒体艺术目前更多地是在艺术节上被展出而不是在美术馆。这种危险的情况曾经发生在电影工业中,那时侯曾被看成是“第7艺术”,而且更多地被当成是娱乐活动而非文化事件,非常少的个展是留给新媒体艺术家来做的。
至于我如何看新媒体在中国将来的发展:只要中国继续在全球经济和社会扮演重要的角色,新媒体科技必定会在这个通讯、商业和所有社会功能中被工业和文化机构广泛使用。因此新媒体在中国的未来必定是光明的。
对于我来说,我完全相信艺术家们利用他们各自新的媒介进行创作的光明未来。我同时对这些作品的震撼力也充满信心。我不确定这样的认可将从何而来,但我知道它会来,而且DSL基金会会竭尽全力以先锋的姿态去占领这个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