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萌:用回归传统的方式探索摄影语言

访谈时间:2010年6月8日
地点:中国艺术研究院摄影工作室
被访人:蔡萌(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雅昌摄影网主编、广东美术馆摄影项目总监)


李超:如何看待数码与传统工艺的摄影?

蔡萌:摄影还是首先要从传统入手。

李超:传统的手工制作。

蔡萌:对,回到原始的手工状态上,重新去认识影像,或者是认识摄影,当然数码也很重要,我们就是两头都在兼顾着。其实更重要的还是在探讨一种纯粹语言,摄影语言的一种方式,就是能够去探寻摄影语言。从摄影教育来讲,我觉得中国摄影教育最大的问题就是缺语言,而且就现在看不是一个简单意义上的摄影教育缺,当代艺术的摄影也缺失语言。

李超:对。

蔡萌:就是说他没有很好的掌握,这些东西在国外不算啥事,在德国、在美国,这块不是,对他们来讲这个东西,他小的时候可能偷他爸爸的照相机出去拍照片,偷就偷个莱卡,偷个如莱,起码是如莱那个120双反,然后随便拿两个胶卷随便放一放,暗房里头放一放就放一张很好的照片,或者随便去一个博物馆就能看到韦斯顿那些大师的原作什么的……他完全不缺乏视觉经验,语言的这个传统,我们就断了,我们就始终没有建立起来。

李超:中国现在的高校基本上都有摄影系,但是真正走上创作道路的学生不多。

蔡萌:对,摄影教育最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它的根不正,不像油画、版画、雕塑,这种同样是从西方过来的舶来品,是一种建立在西方人的审美经验和视觉经验下面的一个艺术门类。但是摄影跟它们就差很多,举一个例子,你去问八大美院那些油画系和版画系的教授,或者是老先生,你问:“你师父是谁?你师父的师父是谁?”他就能给你说出来,比如说49年以后去过苏联的,去过东德的,甚至说马克西莫夫的那个班受过训练的,再说着说着可能就是民国时候了,三十年代去过美国的、日本、德国或法国的,就是林风眠、刘海粟、徐悲鸿那一拨人。你就能找到他们的一个参照。

但是要是反过来问摄影系的教授,就会发现问题大了,照相馆的,报社的,工会妇联的就都出来了。通过这个就能发现,摄影有一些根本上的东西还没解决。有些油画系的老先生退休以后,紧绷的东西放松了,然后又掌握一些核心的观念技术,所以反而画得越来越好。但是很多老摄影家,当年在位的时候拍得可能很好,但是他一旦退休,失去话语权之后,也试图转型,他就开始去拍风光,但明显感觉是两个概念,迅速地变成沙龙的一种趣味。

蔡萌:其实我觉得他们缺乏是一种语言的底蕴和修养。从某种程度上讲,我觉得像卡拉汉、韦斯顿那种摄影家大师,有一种修炼感,比如他们年纪大了,在自己家小花园里头拍一拍花花草草,或者是拍个牛,拍一座房子,随便拍点家庭的那种纪念照,然后在暗房里花一两个小时印一两张照片,都可以拍得很好,有点类似于国画的那种方式,可以调养性情。在这里探讨的就是一种个人的影像的归宿,而且,像韦斯顿现在的照片,包括他家庭的那些照片都能卖到起价二十万美金。这属于跟国内的摄影家完全是两种方式,他们完全地遵循摄影的媒介、材料、语言,并且认同为一种艺术创作。我觉得这是挺大的一个区别。

蔡萌:手工的情感和思想,它会通过手工把你的情感无形当中融入到你的这个东西里头,就像做照片一样,通过手去遮挡、放大,或者是通过手去触摸照片的相纸,然后控制温度,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它是有温度的,最后拿出来的那个东西会打动你自己,如果自己都打动不了自己,又怎么能打动别人呢?就是说手工过程中你会有逾越感,甚至说会有快感。而且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今天来看摄影,它是一个慢慢变得产业化,在工业化、产业化、数码化的这样的一个时代,也是图像狂欢、影像狂欢的一个时代,当然它更是一个影像垃圾大量滋生的时代,人人都可以拍,每个人的手机都是一个照相机。所以,摄影就变成一个越来越容易,没有门槛儿,然后变得没有深度、很浅薄,人人都可以参与的一种非常大众化的艺术媒介。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意义上讲,回到手工其实就是回到一种原始的方式上。我们何不把刚才谈到的各种各样的时代的描述作为一种参照,就是能够用手工的方式去跟它形成某种差别,然后艺术家能把这个差别作为一个主体性来创作,这样个人的这种主体就能够建构起来,使它跟这个时代有差距。我觉得可能这种差距越大,意义和价值就越大。

李超:我想知道现在年轻的摄影艺术家真正做手工、传统的占多大比重?

蔡萌:不多。其实我觉得,现在看回到手工的不多,回到胶片的多。越到数码疯狂,运用照片的人越来越多,好像有一种感觉,大家都尝试数码之后,觉得那东西没劲,不靠谱,就又回来了。为什么会这样?我觉得一个是数码的语言没有定型,没有一个很好的参照,大家都在尝试它的可能性,今天用数码做影像那些艺术家,都在做一些等于是在给数码语言的形成建立一个前提的实验,或者是做一个铺垫。数码还远远没有形成它自己的影像语言,它的可能性确实是很大,但是我觉得真正的语言建立现在还很难谈。银盐这些东西它不同,它有将近一百多年的历史,比如说早期它是由玻璃板、盐纸工艺、树胶、中和酸盐,甚至早期的蛋白照片,它是一步一步递进材料演变过来的,我们今天看到这种摄影的审美,其实某种程度上更多意义上是建立在材料和媒介基础上的,是它跟那个时代的美学趣味,跟不同历史背景,跟艺术家的美学立场,甚至那个时代的一个美学思潮都有关系。但是更多意义上讲,今天我们看照片,照片的那个样子实际上是建立在材料的基础上的。照片的那种审美标准、审美样式,是通过材料演变过来的,所以它有语言,有一个标准在那儿,它有一个很好的传承,你看西方摄影史,能看到一条遵循语言下来的主线条,或者一个主干道,就像一个珍珠项链一样,它是一串,每一个珠子上头都有一个节点性的人物。可能这个链条是由一个庞大的、可能上千人或几百人的摄影家组成的,但是真正能进到这个项链上,能变珍珠或者节点性的一个人物,已经是少数了。所以我觉得国内对这些东西一直没有太真正地去懂,这是一个问题。因为要想读懂很多程度上光看画册是不行的,要看原作。我们今天看原作的机会太少了,一年也看不上几个,而且看到的也不是特别系统,好的东西都看不见。有些大师是不能用语言去描述的,甚至说不能用画册来领悟他的魅力,必须建立在原作的基础上。比如说像布拉沃,卡拉汉那种大师,如果看杂志上、报纸上的随便介绍,根本就看不懂,没法儿去理解什么能够被西方人给予那么崇高的一个地位,所以你只能在去看照片的时候才会发现原作为什么好了,它是一种材料被给予的一个地位,某种程度上是这样,我是这么认为是这样。

李超:就目前来说的话,做手工的作品是否比数码的成本要高一些?

蔡萌:成本是高。

李超:那这是否也是年轻艺术家不愿回归手工的一个因素?

蔡萌:我觉得可能有一些条件限制,但是我认为数码要做好的话,成本也不低了。数码要想想做好,必须也是跟传统一样建立个人的系统,就是说你的扫描、电脑、打印机,包括用的墨,必须得按照你个人的习惯,慢慢去建立你个人的一套系统,就像做暗房有自己的一套配方一样。拍摄很多程度上是有赖于灵感、好奇,当然我觉得更多的意义上,最后还是建立在你最后能达到什么样的一个效果和状态,然后才会看到。比如说今天我为什么拍这个杯子?那是因为我觉得这个杯子好看,或者说我觉得这个上面有一些东西是我能够通过暗房,或者是通过电脑表达出来,能表达到一个什么程度,我在看它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到照片是什么样子了,所以我才去拍它。摄影是一种观看方式,作为摄影师来讲,更多是建立在一个大量的前期拍摄和后期制作不断地互动、磨合的基础上慢慢地形成一种观看方式。所以说一样,做数码,同样也需要大量地去做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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