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博伊斯最后的演说 1986年,约瑟夫•博伊斯临死之前十天在德国杜伊斯堡市接收连姆布鲁克奖,发表一个演说,讲述了连姆布鲁克对他本人的启发:不仅是从空间上来理解雕塑的概念,而是把精神力量当作雕塑的塑造的根本力量。并且把这种塑造作用连接到政治的革新、社会进化的更广阔的观念。这种总体艺术理念的影响已经众所周知,使我感兴趣的是这里发生的观念的传递和延续的想法。博伊斯把两个个人的人生视为一种想法传递的载体,建构起一种个人和整个人类的紧密关系。我第一次读到这篇演讲时,它帮助我从一次巨大的社会创伤同时也是个人的创伤中得到修复。 2 庄子的著作《庄子》 两千多年前,中国伟大的道家思想家在他的著作中,用很多生动有趣的故事和极为浪漫的语言,全面重新评估了当时所有的价值观念,如同后来的尼采。比如当他梦见自己变成蝴蝶的时候,醒来后他开始质疑:是自己梦见了蝴蝶,还是一只蝴蝶在做梦,梦见它自己变成了庄子;这些故事为中国人的生活提供了根本的智慧,而这本书成为产生了最多的成语的古代著作。我理解当代艺术游戏的根本模型也深受这本书的影响。 3 马格利特的草图 1990年代早期,我看到马格利特1929年的一张小素描,画了草地上的一匹马,画架上一张马的画,以及一个人口中说出了 “马”这个单词。这张素描明显地联系着约瑟夫•科索斯那个著名的关于椅子的图像、椅子本身和词典解释的概念艺术作品。我不是简单地将这位画家视为一个超现实主义者,他更是为我展开了一条理解概念艺术的脉络,并且使我能够将对于维特根斯坦哲学的阅读和现代艺术史的内在逻辑结合起来,获得了全新的视角。
雷内•马格利特作品,源于《超现实主义革命》第5册,12号(1929年12月15日) 4 西藏艺术 我在九十年代早期接触到西藏艺术传统,此后多次前往西藏旅行。西藏那些遍布在河谷山间的石刻,用沙子做的画,用粮食在墙面上画的图形,用酥油做的雕塑,无所不在的废墟,西藏人对于旅行、日常生活的奇迹性的认知,既为我展示了材料的力量-它的从日常生活提炼出来的象征性,也提示了在极端艰苦和简单的生活中艺术的意义。 5 达芬奇的设计手稿 达芬奇为设计坦克、直升机之类器械所画的草图,为研究人体解剖或者漩涡的运动模式所画的草图等,表明绘画,乃至所有的艺术,不但是关于美的研究,而首先是一种认识的途径。这些手稿本身具有巨大的美感,但它们的示范作用更在于把艺术当做一种全面理解世界和生活的工具,并且将描绘积存的事物,和设计尚未存在的事物,这样两种工作结合在一起。并且把艺术当做更广阔的人类生活的一部分来加以理解。 6 卢卡斯•萨马拉斯的装置作品《镜屋》 在六面都是镜子的房间中放入了桌椅,桌椅的每个面也贴上了镜面,创造出一个无限深远的空间。镜宫的模式是改造空间经验的有力手段,镜子不但直接创造视觉昏厥,更具有心理的隐喻性,很多艺术家都会尝试在作品里使用镜子,但其实很难有更新的超越。萨马拉斯的这件作品把视觉经验和哲理完美地融合,在这里,存在的事物在视觉上可能隐而不见,而显现的事物却未必真正存在,这么简洁并且丰富的作品是很难超越的。
卢卡斯•萨马拉斯、《镜屋》、1966 、木上镜子、 8x8 x 10′ 7 比尔•维奥拉的《埋葬秘密》 比尔•维奥拉在1995年威尼斯双年展美国馆展出了《埋葬秘密》5个录像装置,作品把感性的力量直接作用于身体经验,使细腻的体验能够到达观众的身体,再作用于观念和情绪。这个观展经验的震撼,使我开始尝试全面录像艺术,并且成为那个阶段录像艺术在中国的传教士。同时,维奥拉的主动地从文化体验中建构自己的精神谱系的工作方式,也鼓励我更主动地从中国文化中寻找自己的认同。 8《兰亭序》和《杨二碑》 《兰亭序》是中国晋朝书法家王羲之的作品,这件作品也是中国艺术史上最重要的作品,我曾经因为在一张纸上重复书写了1000遍这一经典作品而闻名。但是对我来说《兰亭序》的文学意义要超过书法的价值。在这篇文章中,王羲之提出了一种中国文人的时间意识:后之视今,亦由今之视昔(我们今天的人看过去,就好像将来的人看我们)。《杨二碑》在山东邹县孟府内,书法很平常,但是碑文的内容讲述了一个普通人的命运,以及他的朋友们对他的死亡的态度,表现出中国普通人对于家庭、记忆的理解方式。这个碑石和《兰亭序》一起,分别从文人和普通老百姓的角度,展示了中国人对于时间的基本态度。而这种态度对我个人具有重大的意义。 9 Pink Floyd 的电影《迷墙》 它展示了个人意志和社会体制之间的激烈冲突。这部电影在八十年代末被中国的青年一代看到的时候,具有强大的精神启蒙作用,我也不例外地受到影响。事实上,“墙”的意象和打破墙的主题,多年来也成为整个当代中国艺术重要的议题。 10 李叔同 中国二十世纪早期的艺术家,活跃于绘画、戏剧、诗歌、音乐等多种领域,其后出家为僧,成为南山律宗高僧。在他出家之前,他把自己所用的印章埋在杭州西泠印社的一面墙里面,叫做“印藏”。他的晚年书法作品,对整个中国书法传统进行了完整的消化吸收,形成极为怪异和强烈的风格。而他个人自律的、寻求超越的生活,则成为中国当代文化的一个神话。我从小追随家乡的老书法家们学习书法,书法的渊源就来自弘一法师李叔同,他对我来说代表整个中国书法传统,不但是一种技巧或风格,更是整套的生活方式和哲学。至今还为我的创作提供着基本的方法论。 — 文/ 邱志杰|Qiu Zhi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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