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方式:互联网
访谈时间:2007年12月21日
杜曦云(以下简称杜):如果以1997年“走向新世纪-中国青年油画展”中的获奖作品《面孔》为代表,你早期的作品中出现的,基本上以抽离现实生活背景的人为主.而你2000年以后的作品,则以饱含情绪色彩的具体场景为主,甚至是对一草一木的专注凝视.这种转变是何以发生的?
付泓(以下简称付):我很快就没再画人物了,因为太顺手了。我突然画了你说的场景,然后我觉得这种场景在我的感觉里存在很久了。而且我当时需要这种无法被概念化的东西。
杜:为什么需要这种无法被概念化的东西呢?一种方法论即一种把握世界的方式,特定的语言能揭示出特定的“真实”,你认为绘画之为绘画的独特优势在哪里?
付:是因为在那之前我有一小段过于概念化的绘画,所以需要这些来进行一种反拨与修正。绘画可以是高度概念化的但不是概念。在解释世界方面,绘画没有优势,我觉得它的优势是可以弹性地用掉我们的时间。
杜:你早期的作品中,人宛如文化人类学的标本般被审视, 一种冷峻的生存体验如凝胶般构成一种滞重的情绪空间,令我记忆深刻..你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体验?又是一种什么样的创作理念?
付:我当时也在问自己这些,如果知道了应该就一路画下来的。那些对我来说只是反学院冲动的产物,一堆练习,或许想隐约建构什么,但一点自觉性也没有。
杜:你一直专情于绘画,坚实的绘画基础和精微的绘画语言,是你作品特有的品质之一.但2000年后的作品,其图象来源有明显的摄影痕迹,而且,你甚至强化这种痕迹.但你在强化的同时又用自己特有的绘画语言对它们进行“转译”.为什么会用这种创作方法呢?
付:谈朋友的词汇,呵呵!我也不那么专情,老萌动想法要弄点别的,但不实践。我用摄影清理一般的绘画趣味,然后就是用一种我觉得对的绘画来放大图像资源。
杜:你认为一般的绘画趣味存在的问题是什么?你对绘画一直有独到的思考,并一路坚持了下来。那么,在当代,绘画如何才可能是“对的”,或者说,你所认同的绘画是何等的绘画?
付:绘画趣味存在的问题是在自娱自乐的过程中居然产生了规则。如果在绘画问题的内部绕来绕去就是不对的,反之就是对的。有的绘画让人感到瞬间的挣脱,非常好。
杜:你近期的作品,延续了你一贯的敏感气质,但却更为恍惚迷离,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情绪色彩.而且,绘画语言也拉大了平面和深度、装饰和意味、绘画和影象之间的张力,似乎想故意造成一系列悖谬关系.是哪些缘由导致这种独特性呢?
付:确实有一些悖谬关系,开始恐慌后来坦然。在画里弄一些相互抵消的东西是很有意思的。也可以说是缺乏明确的信念。但我觉得不明确是可以成立的。我目前画里的情绪色彩其实有些淡化了,不是问题。你提到了装饰,我在图片预览里也看出一点,正好是我反对的,接着我会避免。
杜:这种不明确,以及你画中特有的情绪色彩,与你对当下社会、文化的认识有关吗?你自己如何看待这些?你目前感兴趣的问题是什么?
付:肯定没有清楚自觉的联系。这组问题对我有难度,我开始羡慕什么都有答案的人了。
杜:你有一些作品是日常生活片断的堆积,模糊而繁杂,让我感到潜藏着一种难以言表的压抑和感伤.这些作品与你的日常体验有关吗?
付:是日常经验,不是堆积,是匀速的伪记录,没有意义。这些作品是要扰乱自己固定的图式,同时在题材上注解别的作品。开始是想当它是一个大本营,从里面发散出众多的题材,但没有达到,因为后来对固定题材的抵触感消退了。
杜:这种抵触感何以消退,是你寻找到了什么吗?
付:是觉得并没有被题材锁定,并且不太紧张这个了。
杜:很多画家都有一种可辨识的图式,以此来形成个人化的标识,籍以在“比较经济学”中保持竞争优势.但我感觉你不很关注图式的固定和延续,总是不断放弃已被认可的作品模式.对此,你自己如何理解?
付:也有画家不制造图式,甚至反图式,也很好。我想避免单一的图式,甚至题材,觉得堵住了别的出口。我可能在顶撞一种规律,等着某天败下阵来。我觉得把图式问题看得小儿科好些。还有更好的独特性值得固定和延续。
杜:你给我的印象是非常敏感但又很内敛,你的艺术创作也似乎一直与主流的当代艺术保持相当的距离,但如果深入体味,又让我感觉有一种鲜明而浓厚的当代性.对此,你如何看?
付:敏感内敛可都是缺点啊,呵呵!我一直幻觉我处在主流的中轴线上,当然并不靠前。你这一下点醒我了,是不是这种幻觉相反没让我变得主流呢。你说的保持距离是最好的态度,那我离这一点也还有相当的距离。我想我的作品具有当代性是无疑的,因为我在我的局限性里保持了最大程度的真实。
杜:真实观因人而异,它与每个人所认为的“本真”相关。就我个人而言,你的作品最吸引我的是弥漫整幅画面的情绪色彩,它具有一种莫可名状却又深厚绵长的感染力。你认为你的创作中保持的真实是什么?
付:我只是没有制造我不关心的东西。我没有沉重的“真实”,就是不骗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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