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鑫的作品《耗散》,选择上海环球金融中心为燃烧对象,对于苍鑫这位较为关注天人合一、万物有灵论的“萨满师”式艺术家来说,这件作品的产生,与他一贯的创作思维并不连贯,可以看出其中即兴的成分居多,甚至,是否是与策展人或主办方合谋的招摇式噱头,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这与本届上海双年展中的很多作品有相似的“命题创作”式思维,这些艺术家为了策展人臆造的一个文化概念,应景而作,牵强附会,只能是浮光掠影的生搬硬套。对于艺术家而言,选择一个自己其实并不很熟悉的问题领域来进行创作,既与一贯的文化冲动相异,又会因浅尝辄止而不得要领,至多在样式上别出心裁,但这种文化游戏也因其本质属性而只能流于浅层和泡沫,转首即忘。
对《耗散》进行分析,这件作品是将一个曾经因民族文化问题而引起很大争议的建筑进行象征性的燃烧,因为当时很多中国公民认为这个建筑的外形是两把杀气腾腾的日本武士刀。日本人设计和投资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其文化意味是明显的,他们希望它能成为上海的新地标,而成为新地标,即意味着对这个东亚金融中心的文化形象的改写。选择一个东方金融大都的新地标来进行燃烧,无非是对全球性经济热潮的遏止式思维的体现,诸如过速发展、透支资源、单向度拜物等。但金融的问题纷繁复杂,不是简单的一个原始巫术式“耗散”能把握住中心问题的,比如:经济不发展,可能带来的问题更为众多和深重。所以,对这种宏大问题的把握,需要经历一个条分缕析的阶段,然后才有可能精准把握,而区区一个“耗散”,连小学孩童都可以发出类似感叹,令人质疑艺术家的智商和知识结构的过度老化。其次,选择中国本土的展示空间来安放和燃烧日本色彩浓厚的建筑,到最后既把建筑燃尽,也把展示空间烧毁,这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这同样是一种简单的感怀式思维的体现。各种文化、经济、政治等的冲突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重要的是对这些冲突进行具体而微的逐层剥析以谋求缓和或解决之道,而不是简单的思维:因为两败俱伤,所以最好不要冲突。这在当下这个复杂的社会中是一种看似煽情却不解决任何问题的简单思维。只要有差异的存在,就会有冲突,希望冲突消失,其实深层希冀往往是抹煞、遏制乃至消灭差异,这种暴力化的思维,就象张艺谋的《英雄》所透露出的帝国思维般令人不寒而栗。
依苍鑫这种原始巫术式思维模式,世间的冲突最好在火光映照下的跳大神中解决,而且,似乎这是唯一和终极的解决之途。在苍氏萨满的灵媒式做功中,谈笑间世间冲突灰飞烟灭,而我们不需皓首穷经的研究或头破血流的实践,只要匍匐在萨满师脚下顶礼膜拜,灵异的世界近在咫尺,近乎仙境的奇观让我们浑然忘却这个扰攘的现世。在这个奇观仙境中,人神同体、动植物杂糅、海陆空各路生物汇聚重生、上穷碧落下黄泉而无所不能、无所不有。但那些非洲原始部落中,在饥寒交迫、缺医少药、贫病交加、不时伴随食人、生祭和割阴中夭折的亡灵不知安身何处?甚至在中国本土,依然有耸人听闻的愚蠢事件不断发生,比如最近的报导:来自湖南的妇女张某,日前被广州市花都区法院一审以犯非法行医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零6个月,并处罚金1000元。去年11月,根本不懂医术的张某,竟带着老公的刮胡刀片和家里的菜刀,莽撞地为产妇何某接生。接生过程中,张某用刀片割裂何某,生拉硬拽地朝外拉婴儿,还用菜刀敲打门板躲避所谓的馋鬼,最后婴儿窒息死亡于子宫内。
当然,《耗散》因为大火而成为传媒聚焦的热点,但这主要是作为突发事件而报导并引起关注的,而不是因为作品本身的文化含量。传媒总是以捕捉耸人听闻的事件来吸引眼球的,但艺术如果仅仅是制造一种哗众的事件,会变得非常简单而偏离正题。而苍鑫在大约10年就做过类似的举动:在大家聚会时拿蛋糕向人群猛砸,以致人人喊打。而且,如果以苍鑫的萨满师式创作思维来推导,他应该在蜡做的建筑大火熊熊燃烧时身披兽皮、头戴鹿角、手执火炬、脚踩利刃来跳大神,而不是手执灭火器(这是科技的产物)来灭火。而且,最好是在上海环球金融中心前跳大神,并招呼他的海陆空异种生物兵团齐聚外滩,在苍氏萨满师的召唤和引领之下占据整个上海乃至全世界。到那时,在目睹如此辉煌而不可思议的神迹后,我们都顶礼膜拜,视苍为神,千秋万代,唯苍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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