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一个预言,在当代艺术生机日益被唤醒的同时,中国新摄影(这一名词在2002年平遥摄影节中被提出)的未来命运被逐渐勾画出了模样,并日益成为融于观念艺术之中的重要的图像力量。聚居于798艺术生态中的诸多摄影艺术家的作品,多元地体现了中国新摄影的精髓,这其中,邵逸农和慕辰成为日益受到注目的中国新摄影艺术家。这两位艺术家因为艺术产生情缘,也因为他们的结合令艺术界多了一对完美搭档。
邵逸农在与慕辰合作之前是一位油画家,早年居住在“圆明园艺术家村”,1999年,邵逸农创作的“中国制造”参加了批评家栗宪庭和廖雯主持的“跨世纪彩虹——艳俗艺术展”,邵在那时采用的思路和观念已初显文化怀旧的端倪。慕辰出身于中国人民大学知名的新闻摄影专业,是中国摄影教育中最主要的专业方向。慕辰、邵逸农给人的感觉像是当代艺术圈子里的神雕侠侣,邵逸农为人低调而又敏于思考,慕辰对待艺术诚恳而又执著,他们既是一对理想的合作拍档,同时又各自保持着鲜明的个性特点。不管外边的世界如何的繁华喧闹,他们都一如既往的保持着自己生活应有的节奏,并且懂得拒绝,眼睛里掺不进一粒沙子,保持着自己艺术追求上的纯粹性,这一点上,他们旗帜鲜明的保持一致。邵逸农的理性和谨慎遇到慕辰的感性和敏锐,得到的绝对是事半功倍的效果,邵逸农佩服于慕辰的知性,“慕辰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我思索已久的方案中的问题,并能一眼挑出最佳的那个方案”,在表达这样的感慨时,邵逸农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欣赏和略带敬佩的眼神。
邵和慕两人结合的结果是,2000年他们开始以新摄影的方式表现家族成员的作品《家族图谱》。他们让家人穿上作为中国革命标志的中山装,按照最为传统的照相馆式的肖像照方式“撰写”中国传统的家族谱系。家庭谱系这一中国传统社会结构中的最基本单元,在日益快节奏的社会秩序中面临着解体,取而代之的是更为微小的小型家庭单位,甚至丁克家庭。而事实上,邵和慕在给家族成员穿上中山装的时候,还赋予了家族图谱以革命印记,家谱作为家庭历史的纪录,使家庭被描述为超越有限个体生命的存在,将这种“永恒的意味”强化和放大。多数人开始关注邵逸农、慕辰正是通过《家族图谱》。
2001年《家族图谱》之后创作的《童年留影》却让慕辰和邵逸农感到了迷茫,艺术界也似乎在那一年陷入问题和困境,2000年末的行为艺术发展到血腥暴力和使用尸体的极端,其视觉冲击力是摄影作品无法企及的,邵逸农很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在矛盾与思考中,一扇崭新的大门向他们打开,将非艺术的形式语言融入摄影之中,用极尽冷静的观看视角“平铺直叙”眼中的世界,同样能够得到期望的艺术效果,用邵逸农的话讲,“没有观念本身就表达出了一种观念”。
而后,他们推出了另一组作品——《大礼堂》。在这组作品中,慕辰和邵逸农延续着他们对历史和现实一贯的思考,以朴实、平静的影像语言,实现宏大的历史叙述。在持续数年的素材收集和拍摄过程中,慕和邵走遍了延安、瑞金等革命圣地,遍读革命党史等史料素材,拍摄了全国上千处礼堂遗迹和旧址,从成千上万的素材中遴选出具备代表性、唯一性等特性的作品,在这个过程中,邵逸农的理性与缜密完全派上了用场。礼堂是集体化时代的产物,曾经是“净化和改造”灵魂的场所,是中国人精神生活的汇聚地,当人们的生活越来越物质化,礼堂也越来越远离人们的生活,这种距离本身就带有一种力量和思考。现实中精神和理想遇到了一些问题,这是如邵逸农、慕辰般的知识分子一直在思考和焦虑的问题。对于理想的追求和唤起,礼堂成为他们思考的标示和幻化。
2004年,另一组具有延续性意义的作品《“米”字计划》也在他们酝酿已久中付诸行动,当具有历史价值的庞大建筑物外窗上贴遍“米”字条,整个城市的外围景观也随之脱胎,邵逸农和慕辰用互不相关的数条线索阐释“革命对中国的影响”这一共同的主题,隐晦而细腻地将这一主题阐释得丝丝入扣。在每一件作品单独构成语汇的同时,又共同构筑起他们对历史与文化的认知,一份更接近于客观再现社会历史和人类文化发展的调查报告,不论是今天,还是将来的任何时候,当你想参阅它,都是一份信息详实的视觉档案。“城市景观因‘米’字的图案而改变,这其实是一种战争前很美好的东西,这种东西一只沉淀在我的记忆中,后来我们就开始不断复制这个东西,去不同的国家和地方,变化不大,置换后产生一种说不清的东西,非常符合我内心的要求。”在谈及作品时,邵逸农总是一脸严肃和真诚。
几乎与“米字计划”同时进行的,还有一件重要作品《伏羲伏羲》,这次他们选择了具有浓重历史感的古代陵墓神道上的神兽来表现,不同以往的是,在这组作品中已经不再追求革命化的隐喻,而纯粹是对文化积淀的思考和认知。眼下,邵逸农和慕辰正忙碌于另一件全新作品的前期准备,这又将是一件大工程,40余幅由江南绣工一针一线绣成的各国纸币,将被他们带到巴黎、东京等消费都市的上空,巨大的钱币漂浮在这些欲望都市的空中,其中的反喻与影射意味,似乎可以帮助我们在头脑中勾画出一幅幅令人心颤的画面。
采访的话题一直围绕着他们的作品进行,令人惊讶的是,慕辰、邵逸农的多件作品方案是同时进行的,每一件都耗时费力,他们选择平静的执著于创作,在今天喧嚣和急躁的环境中,有些旷世和“不合时宜”的味道,但艺术家原本就是应该具备享受寂寞的能力的。“我们的作品始终与我们的生活经历有关系,都会是发自内心的感触,并且选择与今天的社会有联系的东西。”邵逸农和慕辰都是具备十足知识分子内涵的艺术家,但他们并没有选择“独善其身”的行为方式,而是用一种更外放的心态感受和品读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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