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美国波普艺术逐渐褪色之后,艺术创作者如何采取新策略面对甚嚣尘上的消费主义,又同时回应艺术商品化的严重现象,是一直以来国际艺术界都在寻求突破的问题,如前辈艺术家巴巴拉·克鲁格、侯泽 ( Jenny Holzer )、凯莉 ( Mary Kelly )、芙瑞哲 ( Andrea Fraser )、杰夫·昆斯 ( Jeff Koons ) 等,都曾透过各种媒材和手法,暴露与思索这些问题,所表现的丰富性、深度与持续性不一。从文化思潮方面看,自从1960 年代末布希亚将传统生产研究转向消费议题的以来,“消费”不再是仅属于经济与营销学所关心的主题,而在1980到1990 年代扩展至不同领域的学术研究,包括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地理学等。
曾几何时,中国社会也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消费形态,人造的商品大量废弃;流行时尚的节奏日益加快;广告、电视和传媒渗透到整个社会进而达到空前的程度,重商主义的思潮前所未有的侵入中国社会。“今天,我们到处被消费和物质丰富的景象所包围,并在现在构成了人类生态学的根本变化。” 法国思想家让·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对后现代社会的消费景观的论述,在今天看来,同样适用于中国当下的社会生态。
任何人都阻挡不住历史的车轮,这是句老套的总结,然而各种有趣的人面对车轮碾压过的车辙,惊愕抑或坦然的表情和态度却是值得我们驻足观看的,尤其是艺术家的态度。在中国的艺术作品面临空前的商品化改造的时间段,艺术对消费文化的反思在许多中国艺术家的作品中有所体现,在讨论艺术如何处理消费议题之际,叶红杏的作品在艺术机制中的游移位置,成为不可忽略的独特面向,并且被视为众多对消费问题的阐述方式中的一个独特个案。
流转 5.150x150cm
时常穿梭于展览体制内外的叶红杏,堪称“跨界”的文化工作者,在此,我认为文化比艺术具有更宽泛的观察视野和人文高度。我们不能忽略这位艺术家对属于商业社会的艺术模式
——设计与广告的敏感和兴趣,做衣服,设计首饰以及她在桂林愚自雕塑艺术园——一个与商业社会紧密结合的文化园区——长达6年的驻园创作经验,令她在艺术与商业文化的跨界转化方面产生实质性的感受。叶红杏从中央美院壁画系毕业后,先后尝试了版画、雕塑、油画、公共艺术等多种形式的创作,然而她的思绪从未脱离于她所生活的社会之外。很多时候,她的版画或雕塑所呈现出来的,是一个奇幻多姿的梦境所在,然而现实中的困境和希望,却令叶红杏在绘画观念的表达上产生了更多思考。
在“浮生艳影”系列作品的创作中,从作品形式语言上,叶红杏对传统绘画图像的引用、对自我形象不断复制,以及对商业广告形式的挪用,突出了观念表达的功能性,她的这一系列作品的最初雏形来自一组广告灯箱的设计;而从创作的内在本质上看,叶红杏用身为女性的温婉视角注视着商业社会的穿透力与巨大活力,作为一位女性艺术家,她不追求身体叙事的碎片式的拼贴,宏大叙事也从未被叶红杏的个人写作所采纳,以主动的主体参与到对消费时代的评判中,如果将画面第一层的花卉图样看作消费文化的隐喻,第二层采用闭目的个人形象,其本身也是一种姿态。
一位批评人在对叶红杏作品的论述中曾提到:当代艺术通过表现自身的矛盾反映深藏在社会中的矛盾现象。的确,真正的艺术家通常游离于世俗社会与大众文化之外,提供一些新的视角来审视自己,审视生活。保持非主流状态,或是寻找一种另类存在的可能,在当代中不断创造当代,这于艺术家而言是一件幸事,也是一件难事。叶红杏的姿态并非对消费文化的追逐,也非一味的批判,更多的是处在消费文化之中的不断思考与审视,冷静的立场融入淡然的画面中,这种表态本身便成为文化立场积极的建构者和创造者。敏感,聪明且务实,善于捕捉生活的每个细节,运用日常商业模式和广告的视觉效果,抓取更多的眼球和受众,以优美、疏离的方式警醒大众反思消费主义。
在叶红杏位于京郊的工作室中,还在进行一系列雕塑的创作,可以看出其思路是对消费概念的延伸,策略可以是寓言式的,表达却是童话式的,女性身份虽不必刻意强调,其语言转化的独特与细腻,视觉呈现方式上的融通却值得我们讨论和借鉴。毫无疑问,温婉是从红杏的骨子里带出来的气质,不需要格外修饰,便自然地流淌在作品中的每个角落,然而温婉并非没有力量,将商业的展示模式转化为艺术的表达形式,这其中经历了不断舍弃和重新确立的进化和演变,在这样的进化中,对消费文化的揭示与反思变得愈加直接、单纯,个体态度也往更内在的层面深入。个人身份认同和主体性如何透过退避三舍的方式构建,文化、消费、时尚如何相互渗透,欲望社会的纷杂与个人精神的归宿如何转化,这些都是叶红杏作品中所关注和传达的内质,也与人文社会学科对消费文化的探讨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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