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卡通一代和最近新出炉的“果冻”正遭受着更严厉的批评。今年6月份,重庆市501艺术基地举办了“新批评、新艺术——新一代批评家论坛”。参与论坛的青年批评家中,鲍栋和杜曦云分别从对70后一代人身份的主观臆断、艺术语言的浅表化等几个方面,批判了新卡通等几种肤浅的艺术风格;王志亮则提出了一种“转译图像”的创作方法论,以此与流行的“符号”创作方法论进行了对比;曾玉兰、章润娟和鲁明军则从艺术史的角度提出了对当下艺术史的观点;最后,张光华从艺术法的角度分析了一系列案例。
鲍栋和杜曦云对新卡通提出了直接批评。他们的论点既有理论的深刻性,又具备批评的时效性。以“代”为概念来抢夺话语权已经成为一种时尚。卡通一代、新卡通一代、果冻时代、80艺术沙龙均企图从宏观角度上来定义一整代人,但是他们只是描述了经济和文化的全球化、商业社会、消费时代现实的肤浅现实,而并没有任何文化针对性,也毫无任何的当下关怀性可言。对此,鲍栋在他的发言中谈到,“中国的对外开放和市场经济改革带来的是多元,因此这一代人本身就是不再是同质化的一个整体,因此对这一代人作整体判断已不可能。同时,这一代人正处于历史的现场,作为历史主体的他们将要与历史发生何种关系是不确定的,而主体性就发生在这种可能的历史关系中,也就是说,这一代人的自我主体是自我建构的,它不可能来自外在的规定。”对新卡通一代或者是其变体果冻时代而言,其话语霸权本身就是一个需要批判的问题。所谓的新卡通一代艺术家完全沉醉于大众文化的消费生活之中,平面化、表层化已经成为他们表达主题的惯用手法,也已成为其他试图进入新卡通领域艺术家们的必修功课。他们一方面标榜自己的艺术是消费文化的产物,而另一方面又仅仅将目光局限于消费文化的表层,而没有对其实质进行深入探究。就这样,新卡通打着“一代人”的旗号,披着庸俗、浅表的外衣粉墨登场。而这种创作模式被市场认定之后便开始成为一些机会主义和功利主义分子所效仿的对象。于是,一批批经过肤浅的符号置换的作品也就由此而生,并堂而皇之地进入了中国当代艺术,并被冠以“先锋”、“前卫”的名号。且不说他们那日趋单薄的创作手法,究其意义来说,也完全陷入了庸俗化和浅薄化的境地。杜曦云将他们这种创作手法称为是一种“庸俗社会反映论的产物,这种狭隘而表层化的图像,本身是对复杂多元的文化现实的非常粗浅而浮光掠影式的呈现。”并进一步提到,“他们的粗浅呈现并无多少新意可陈,至多是语言方面的进一步精致化而已。”杜曦云强调了作品平面化和表层化,意在说明它们只呈现了当下社会生活的表面,而并没有关注到其背后所隐含的文化内涵,也没有切入到当代文化的实质。说到底,这些作品缺乏的是批判精神和反思意识。这种表现现实、再现现实的说辞被鲍栋和杜曦云称之为“庸俗社会学的文艺理论”和“机械式社会决定论、乃至生物还原论”。当然,市场也是新卡通以及其变体得以泛滥的一个重要因素。艺术家将特定图式看作自己的符号和标签,而忽视了其背后的文化意义。一旦某个图式为市场所认定,那么它也就成为了艺术家自己的专利。然而这种类似做新卡通“填空题”的创作模式并没有给中国当代艺术带来任何有意义的思考,它所能带来的只是自己在自我设定的虚拟世界里的自我陶醉。
透过新卡通图像的表层,杜曦云着重强调了这批艺术家 “立场缺失化”的问题,“态度的缺席使这些作品缺失了价值标准而对这些现象、问题无法作出判断,从而任其继续存在、泛滥、肆虐”、并进一步作出判断,“其知性上的反理性主义、道德上的犬儒主义、感性上的享乐主义,丧失了艺术作为社会的异在力量的批判性而无艺术价值”。正如江衡在一篇针对“新卡通一代”的访谈中所提到的,“青春、美丽纯净、脆弱易碎、呓语般的梦幻、平静中的暴力、虚幻的沉醉、简单的无语正好是‘新卡通一代’艺术家们对自我生活解构后在创作中的表现”[1],这批新卡通艺术家们认为历史的沉重与他们毫无关系。他们认为自己的艺术是商业社会、消费文化的产物,而不是负载沉重的、不是讲求深度的,因此反应的态度也不是批判的、反思的而是以自我为中心、关注个人状态的。可以说,卡通依然仅仅停留在机械反应论的模式之中,而并没有对它所反映和表现的现象进行必要的批判和反思,从而使得艺术逐渐失去了自己应该有的批判维度。新卡通艺术家一直都在强调自己在呈现这个社会的状态,然而他们所做的仅仅是一种浅显、表面的呈现。他们的图像创作逻辑只不过是以卡通为模版,添之以平涂的绚丽色彩的欢乐图式。他们的这种行为又是无关痛痒的呻吟,并带有明显的功利主义和机会主义色彩。
新卡通在逐渐成为艺术品交易市场的新贵的同时,也给许多新卡通的变体提供了滋生蔓延的土壤。这些艺术家在消费主义文化的荒漠中变得迷离、虚妄。他们缺乏反思,仅仅强调自我、快乐以及个体的生存状态。他们甚至将这种飘移不定、不疼不痒的暧昧立场烙上“先锋”的字眼,这本身就是一种无稽之谈。“你方唱罢,我方登台”,继新卡通之后“果冻时代”闪亮登场,更是给人一种重复走秀的视觉疲劳。“要发现中国未来的艺术趋势,就来看这个展览!”[2]《果冻时代》的策展人张晴似乎宣告他不仅能定义一整代人,而且能预见艺术的未来。并且他评价果冻时代的这批年轻的艺术家“成长的环境是城市环境,也没有之前的艺术家那样沉重的社会、历史文化的影像,反而受到流行的影像文化的影响;其次,这代人更有国际视野,他们很小就知道国际上的信息”[3]。相似的说辞我们似乎在对新卡通一代的描述中也看到过,但这种新鲜的修辞并没有给艺术带来本质上的改变。自文坛上掀起一股“80后”的热潮之后,“80后”在艺术界也成为了一个备受争议的话题。在国内外大肆宣传的“果冻时代”、正在进行大规模“海选”的“80艺术沙龙”大有抢先注册80后话语权的企图。然而,这些艺术家仅仅提供消费时代的视觉表层图像,而抛弃了对社会政治问题的深刻性思索,并远离了对消费时代异质现象的批判与反思。他们所拥有的仅仅是一种对沉重的逃离、对批判的失却、对市场的妥协、对符号的追逐以及对庸俗的呈现,而这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了任何机会主义和功利主义手段都无法掩饰其意义上的匮乏和学术上的苍白。
注:
[1] “卡通一代”与“新卡通”——郭岸吉对江衡的访谈,www.arts.tom.com
[2]《“果冻时代”大展艺术80后“登堂入室”》 周文翰 2007年6月1日《新京报》
[3]《果冻时代展前言》张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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