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抽象艺术的质态

陈健强/文2011-2-18

按：年初去看一个抽象艺术家的作品，与他粗浅地谈了我对抽象艺术的看法，从抽象艺术的过去困局、现在质态、未来出路来谈，回来整理加工成下文。

质态：我理解成事物的精气神、灵魂、精髓或者神韵，是“核心本质”的情况，是文化、哲学、理论的互动。

一、抽象艺术过去的困局

真正做艺术的人要做抽象艺术，因为抽象艺术没有功利性,以七点来说明：

第一、抽象艺术于主流体系与官方层面的展览基本上很少接受，即便有也是装点门面。所以官方层面没放开这是抽象艺术跟意识形态的纠葛有关。抽象艺术也没办法形成大气候，因为形成大气候需要一个个现象，需要一个个抽象群体才行。

第二、国内抽象艺术界没有出现郭润文、扬飞云、靳尚宜、吴冠中等级的人，如果出现对抽象界的拉动是很大的，但没有拉动效应的人物，故也没有集聚效应，没有气候，所以做抽象是很难的。

第三、市场上几十块钱一张的抽象行画把社会大众对抽象的热情腐蚀得以致信誉丢失。

第四、在十五年前，抽象界有三个艺术家在《中国油画》发表专题，水平相当高，如今只剩下一位坚持做抽象，但是做了这么多年鲜见在各大美术馆出现，可想而知难度了；另外一个是许江，本来抽象艺术做的相当有水准，现在转做表现性的油画；还剩下一位已经不画了。

第五、如今国内抽象界最红的那二三十人，大部分是耳熟能详，早在十几年前上美院时就知道那些名字了。但明显看到他们走的模式只是专攻国外，再回国发展，国内还是不景气。并且，即便是那些出名的抽象艺术家如尚扬等都未必是纯粹抽象了，是有形象了。

第六、国内抽象作品没有像当代油画那样受到市场热捧，也就没有形成炒家市场，以致没有跟风现象，以至水墨界的发展比抽象界还迅猛。

第七、抛开表态，从质态来说，抽象艺术长于表达思想、文化哲学这些领域，并是宏观性、共识性的表达，这些吻合了80年代整个社会热衷于谈哲论学、崇高理想的集体思潮，所以抽象艺术在80年代红火一时，并是前卫、新潮、先锋的代名词。但在89后，随着个体性、观念性、批判性、自我一代思潮的来临，抽象艺术的精神性被新生代、波皮、自嘲、玩世、波普、国际语言、卡通一代、中国元素、艺术商品化、合法化等等的表述遮蔽，这些当代性的思维使抽象的宏观性、哲理性、共识性完全没有发挥出特长的思维空间，抽象艺术也在这些艺术发展思维当中缺位，这是造成抽象艺术困局的一个原因。

第八、艺术界人格状态急功近利、精神空洞，艺术失去精神力量，并且思想动能匮乏，对此，抽象艺术无为，这是一个原因。

所以抽象艺术在官方层面不支持，在市场拍卖会上亦没有人吹捧，以至抽象艺术没有了世俗功利，导致很多抽象艺术家兼做具象，所以做抽象艺术需要很大的勇气。如今在浮燥金钱观下，研究思想与文化哲学的宏观性、共识性的抽象艺术难能可贵。所以我很敬佩那些做抽象艺术的人，因为这才是追求纯艺术，追求不带功利的抽象。

二、抽象艺术的现在：质态

要破解抽象艺术过去的困局，必须对抽象艺术的精神进行质态建构，而并非只是形态的建构与现象的关注

因抽象百年已成体系，所以对当下抽象的研究要全方位地看。联系雕塑艺术与版画艺术看，看雕塑与版画艺术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及两者的共通性？未来的转向？。我们发现，很明显一个共通性就是带观念性[2]与符号性的转向，这也是当代艺术的一个思潮性。那么，抽象艺术跟两者也是有共通的，也是有观念性转向，观念性往下延伸是有文化的观点和指引。

抽象艺术观念性表达。受众很难看出观念的表达，以至有人就说：“画抽象不如写文章，一张画怎能装得下那么多文化问题呢？”还有人说：“一张抽象画只不过是挂在家里美化一下环境，或者是有钱人家拿来怡情养性，没有那么高尚，没有那么多内容，也没有那么多哲学文化，所谓的观念只不过是包装吹捧出来而已。”这是价值观的问题，不能这样来看抽象作品，看抽象作品好不好不能单单从一张画看到一个故事这种主题性眼光，不是这样从形态、现象来看抽象艺术。应从质态来看，应看到抽象艺术的核心优势，亦即抽象艺术对比其它艺术的核心优势，对比写实油画，版画艺术，雕塑艺术，抽象艺术带有一个艺术家的精神修炼，带有哲思修炼，所呈现出的文化观点、文化指向，这是抽象作品所呈现出来的很重要的信息。而修炼的沉淀加上偶然的启发所感悟出的文化质态，就是抽象艺术的闪光点，价值就体现了。并且这些修炼是带有文化诉求的修炼，是一个艺术家精神与灵魂的质态，也是一个文人知识分子一辈子的核心精华所在，或者说，做抽象是诺亚方舟要去的彼岸。虽然抽象表达未必能完全被别人接受，但是别人会从抽象作品中得出他的启发，得出他的禅思，皆因每个人会有不同的文化坐标，把抽象作品放入不同的文化坐标就会得出不同的启示作用，这个亦是抽象艺术给人的一个启示价值，也是价值判断。这是第一。

抽象艺术从精神本质、理念指向这个层面来讲，其内在的神韵有一种指向，是一种独立、自由的精神诉求，这其实是抽象艺术除了形式外的一个很大的核心价值，流露作者对自由对理性的诉求。这是第二层面。

我们看抽象作品好不好还要用系统的思维来看。一个抽象作品怎么体现作者的精气神，这些实质是通过一个作品来联系艺术家的整个艺术活动和整个艺术发展脉络来体现，或者说是和整个系列的作品来体现，再加上艺术家平时的言论、所流露出的文化观点，综合出的文化指引，这样综合起来所产生的影响很能体现作者的精气神。这样的抽象作品的内涵就丰富了，就有启示作用了，或者说，这样对受众者产生的接受能力就更大了。当然，这需要策展、批评、媒体、传播、及学理层面的梳理，这是很重要的。这是第三层面。

第四层面，抽象艺术的学理性很重要。抽象艺术有时它能够对一种文化的整个体系进行一种学理性的概括，以形成共识，或者说画面能对一种文化形态进行一种神韵式的提炼，与神韵式的表述，比如看赵无极的画真是一种中西文化的融合所体现出的形象，即他的画面表述中西文化那种共融点，涵盖着法国那种浪漫自由和中国传统那种飘逸，还有博大那种美学，如果在他的作品面前来演讲中西文化的共融点，那场景恰到好处，这是抽象艺术对比传统写实的一个优势点。传统写实多讲一个事件、一个节点、一个典型。但抽象艺术往往表达一个文化层面，一个文化历史的层面，一个共识，一个神韵，或者文化的转折、或者文化的提炼、诉求与批判，往往表达的是这种层面级的内容，这些层面很需要抽象艺术来进行一种共识性的研究，这样来看抽象艺术可供发展的层面是很广的。

三、抽象艺术的未来：质态

未来怎么做抽象艺术，有六个层面：

第一、必须从传统思维变成全面的系统思维，关键是如何走向。一定要发展新的思路，以新形式合作走向全思维之路，从几方面入手，第一、抽象艺术的创作必须和批评、评论、理论、策展、展示、视觉传播整合起来，使到抽象艺术更好地进行一种普及宣传，并转化为一种多媒体的创作方式，实现内容和形式一体化和多元化的格局，而一体化和多元化亦即是这个社会的发展变化趋势，这个亦是抽象艺术应该介入这种社会性，所谓“笔墨当随时代”就是这样的意思。但它不变的是对文化、思想与哲学这种质态的表现力。

第二、抽象艺术的形式美已深入人心，前人已开拓了很多，其中吴冠中对形式的讨论，在美术界已有定论了。如今探讨的是在当代艺术潮流下抽象形式何为。抽象的形式发展现已到到文化图像化，从成功的华人抽象艺术家大都结合中国性[3]的图像内涵可以印证这点，文化图像可是有很丰富很浩瀚的内容。而且文化图像当下又演化成文化符号，这个文化符号也是内涵宽广的，而且抽象艺术的形式对音乐、建筑、哲理等等的启发性是非常大的。所以从抽象艺术的形式层面来讲所蕴涵的文化知识是很丰富很有开拓空间，很值得探索的。换句话说，抽象的形式范畴的研究空间亟需突破。

至于探讨抽象艺术的当代性转化，其实，抽象艺术的当代社会性转向，我以为是从抽象形式化转向抽象图像化，抽象图像化再转到抽象符号化，这样一种递增，这样通过抽象的符号来达到一种抽象的当代性转化，或者说抽象艺术对当代文化的概括与演化，这是一个发展空间。

第三、抽象艺术比之其它艺术，是最易于进入哲学与文化宏观层面的一种方式。宏观层面应该是抽象艺术的表达优势，这应成为一个未来发展空间。

第四、因抽象艺术的质态性，也就成为我们审视生活的本质提供了切入线索和最好的可视符号。

第五、抽象艺术能涵盖当代艺术、传统美学艺术、观念艺术，这一核心优势也理应成为未来的表达空间。

第六、抽象艺术是超越生活需求上升到精神性追求，是一种文化诉求。这方面有尚扬、张国龙的作品。

第七、从中国性出发，抽象艺术可以很好地表达民族文化气质和文化的呈现，也是对中国性的很好归纳、总结与提炼。总之在中国性、民族性的质态表现是一大优势。如赵无极的作品，朱铭的一些抽象雕塑，还有吴冠中、王怀庆、洪凌的一些作品。

七点概而论之，真正做艺术要做抽象艺术。

四、做抽象的出路：质态

做抽象艺术实质上是研究文化、研究哲学，这是借助抽象艺术来进行探讨，抽象的英文还可以解成“深奥的”，研究深奥的东西，不就是研究文化、哲学吗？所以抽象艺术内涵是很深的：

首先，艺术家要流露自己的真实情感，真实感受，表达自己对社会的感知亦即文化感受，社会问题的感受，忠实于自己地去表达画面，这是首先的。我觉得一个抽象艺术家纯粹是按自己的感受这样画是不够的，还要做各专题研究。

其次，抽象艺术家要对文化的研究，要看很多书，要研究很多问题。首先研究中国美学，因为抽象艺术毕竟有一种形式，一种形式美，在这点上跟当代艺术不同。当然，研究中国传统美学不一定单单是讲美，因为中国传统美学涵盖很丰富，比如墨子他的美学思想是贯穿他的行为与活动的；先秦《左传》里的美学思想，伍举的美学可是贯穿治国安邦的。所以要研究中国文化在质态上的一个标志，也就是要研究魏晋时期那种文人气质，文人风格，研究那时美学思想。因为魏晋是对先秦文化质态的传承与升华，是文化质态的开启，是形成典型的中国文化的质态，也奠定了中国美学的高峰期，及奠定中国文人知识分子的气质与风范，那种文人的气质与风范所流露出的美学思想正是中国文化的神韵与精髓。而对中国文化的神韵与精髓的表达力与表现力正是抽象艺术的专长，如果抽象艺术家不对中国文化质态的了解，是达不到深度的表现力的，这是其一。

其二、一定要对西方文化中倡导的理性、启蒙、自由民主有深刻的理会，对西方哲学要有所研究，比如我见一个艺术家的书案，左边放着文艺复兴三杰的理论书，右边放着宋元明山水古画册的理论书，这就对了，作为一个抽象艺术家要研究中西文化，做出带有浓厚的文化属性的抽象艺术。

其三、要对国际文艺潮流的共识性有所钻研，所谓共识的东西，也是评论界有所认可的文化现象。切入当下及未来全人类面临的塑造问题，用抽象艺术寻求文化的质态建构。

第四、要对中国当下产生的文化问题有所洞悉。做抽象艺术必先明确一个问题，很多抽象艺术家的思维背景还是一种集体思维，集体思维下的美学观点还是30年前的美学观点，以这样的集体思维、美学观点来做抽象作品，那是相当有问题的。必须看到，当下的社会文化已经不是30年前的那种高度一元化，也不仅有30年前美术学院出来的学术观点，最明显的是从95年开始社会已变成了一半的集体思维外，并吸收一半的资本主义思维，普遍存在着个体思维与观念转向，并是一种个人艺术理念张扬的这样一个社会现实，所以我们对抽象艺术未来理念的探讨应区别思维的转向。

综合以上四点形成一个思路，是应该这样入手，这样来做抽象艺术。当然，不是研究了四点内容后把之画入画面，而是将四点内容融入自己的修养中，形成质态，这样在创作中自然流露出文化感受，乃至于政治感受，希冀抽象艺术的社会性转化，图像性转化，符号化转化，形成问题意识。关键是总体上体现出文化的质态，或一种哲理化的质态。这些完全要看艺术家自然流露出的文化感受，是适合那方面的方向，再把这方面的文化感受表达出来。总的来说关键是质态，质态决定形态，并影响行为。抽象艺术要这样研究。

注释：

[1]、形态、现象、质态：形态更多指向当代艺术，如当下理论家从形态学对当代艺术的研究，中央美院与北京乃至辐射全国的当代艺术多从这一角度研究；现象更多指向意象与表现艺术，如浙江美院从现象学对意象与表现的研究；质态我以为指向抽象艺术，从我在广州美院上学及所了解的课程设置所知，广州美院更多是从质态学对艺术的研究。

[2]、观念：信息得出态度，态度又依赖信息，观念是态度认知的基础，态度的根本是观念，观念是已有存在的；理念是未来的指引。

[3]、中国性：是指中国文化的中国性，是讲中国文化的品质、精气神、性格、味道的东西。